论徐则臣“京漂”小说创作异同
2024-02-05 15:38:29
论文总字数:9633字
摘 要
:徐则臣“京漂” 系列的小说一般以故乡为背景,以北京做铺垫,以生存为内容展开叙述,进而构成了此类小说的基本叙事结构。本文通过分析徐则臣笔下的北京城,浅析以围绕边缘群体生存模式而展开的故事主线,根据他不同时期所创作的“京漂”故事进行对比,试论徐则臣在此系列作品中的创作异同。关键词:京漂;徐则臣;如果大雪封门;林慧聪
Abstract: Xu Zechen "Beijing drift" series of novels with hometown as the background, to pave the way for Beijing, in order to survive as the content of narrative, which constitutes the basic narrative structure of such novels. In this paper,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Xu Zechen"s Beijing City, in order to focus on the marginalized groups of survival mode and the story line, compared to his creation in different periods of "Beijing drift" story, the creation of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n Xu Zechen in this series of works.
Key words: Beijing drift; Xu Zechen; if it snowed; Lin Huicong
总体上的“70”后作家是具备艺术风韵、关注精神信仰的一代,这一代的作家不但关注个人的生存尊严,还不断探索艺术创作方面的精神世界。比如追问世界本质的徐则臣,他的作品就被评价为“标示出了一个人在青年时代可能达到的灵魂眼界” [1]。因此,深入剖析他的创作心理和意识形态尤为必要。他的作品大多与“故乡”和“北京”有关,可以说这两个意象构成了他的整个小说世界。本文以《如果大雪封门》发表前后为界,前期以《啊,北京》、《跑步穿过中关村》和《西夏》为代表,后期以《如果大雪封门》为例,通过分析徐则臣笔下的“理想主义的实践者” 及这一特定群体选择栖息京城背后的精神作为立意点,比较徐则臣京漂小说创作的异同。
一 徐则臣“京漂”小说之异
徐则臣最拿手的题材就是“京漂”,更是以此类的小说与众不同的创作形式而闻名,而他的独特之处则是尽量规避外在的困窘与苦难。徐则臣不像其他作家那样喜欢编造跌宕起伏的故事,而是把底层写得充满鲜血淋漓的悲惨;也没有发表一些苍白的控诉,将丑恶进行本质化,他反而俯下身来,以自己的经历和情感作为基点,设身处地地去审视、体察、观望他们。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对此类“没户口、没工作,除了身份证,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证明,还时常需要躲避”[2]的人物的物质匮乏采取漠视态度,相反的,作者恰恰会给他们以各式各样的原因爱上北京,并安排他们在不同的苦难面前应对悲剧。用不同的视角看着这座城市,这才是他写出“京漂”这一群体选择栖身京城背后的隐秘原因。
1、情感起因
从情感的起因以及际遇上来解读,他们存在明显的差异:来自最南端的林慧聪是为了看一场封门的大雪,他的情感状态是仰慕的;苏北教师边红旗则是源自儿时的梦想以及对改变生活现状的渴求,他的情感是疯狂的;敦煌等人朦胧的背景和对新生活的追寻,他们的情感是热烈的。
《如果大雪封门》的林慧聪在来到北京前就心生向往,他渴望见到一场真正的大雪,覆盖住全北京城,将高楼大厦、亭台楼阁都淹没成纯净的白。他身为一个来自中国最南端的小伙,在高考作文中抒发了自己的这种渴求,然而,现实却是他在这场考试中失利。随后他带着对北京的憧憬、仰慕以及对未知世界的兴奋只身来到了北京,虽然靠放养广场鸽来勉强糊口,但是除了丢失几只鸽子,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在《啊,北京》中,主人公边红旗带着儿时的愿望,怀揣理想主义和改变现实的目的来到北京,并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夜幕中深切爱上了这座城市。他的境遇就是在不断地被击垮又不断地爬起来中将起点越降越低。这种充满浓郁黑暗色彩的剧情以幽默的方式,向我们展现了主人公边红旗在北京一点一点地被剥落的尊严,并让我们认识到:原来在这个地方,尊严如此的脆弱,如此轻易地被击穿,不留丝毫的余地。[3]
在《跑步穿过中关村》中,主人公敦煌等人的背景和来处都被有意地模糊了,反而将“京漂”的重点从“身为蝼蚁而有困兽之志,尘土衣冠而有江湖心量”[4] 切入。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文中着重叙述的是他们为生存而不断奔跑的生活,是即使过着奔波不休的日子,也一样会恋爱,一样要承受与其他人相同对爱情的烦恼。他们也有生活的梦想,并和其他人一样会为了梦想打拼,为梦想奔跑;他们同样也有职业信义,爱岗敬业;也拥有职业烦恼。
2、生活背景
徐则臣小说中的大背景一向都是苦难的生存和违法不道德的工作,但在这大背景中又有着不同的小背景,这些异乡人有落榜的考生,有来自苏北的普通老师,有不会说话且来历不明的女子,还有刚出狱的假证贩子,全部构成了“京漂”世界的底层文明。
《如果大雪封门》中的林慧聪是因作文跑题而落榜的考生,是在北京放养广场鸽的南方人。他忍受着没有暖气的廉租房,尽管他是一个怕冷的南方人,而“我”和“我”的同伴是一群贴小广告的底层人士,还是偶尔偷个鸽子回来吃的年轻人。
《啊,北京》中的边红旗在来北京前,是一个苏北的小镇上的普通人,身为一名教授中学语文的教师,唯一能让他的生活带点色彩属性的恐怕就是对诗歌的热爱了。因此在小说伊始,他在诗歌朗诵会上自称是一个诗人。他从苏北来到北京闯荡,残酷的现实和无情的打击让他从一个知识分子逐步堕落成贩卖假证的民间诗人,最后只能自嘲自己是“一只到处找路的蚂蚁”。
在《西夏》这篇小说中,西夏虽然来历不明而且还不会说话,但是她却能为漂泊在北京的王一丁提供温暖。王一丁是一个感叹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却又不得不忍耐的个体书贩,所以对他来说,西夏像是从天上而降的惊喜,尽管他始终疑虑重重,但“京漂”所造成的情感孤独让他格外的恐惧失去西夏。
《跑步穿过中关村》主要描绘的是群体性的生活。在这一群人的生存方式中,卖盗版碟、办理假证、躲避城管是家常便饭。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前假证贩子敦煌,贩卖盗版碟片的夏小容,被敦煌害进牢里的保定,以及他心心念念的女朋友七宝,夏小容的男朋友矿山。他们都是整日躲着警察的外乡人,活下去成为了他们在北京安生立命的理由和目标。
- 作品基调
徐则臣作为一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作品都以悲剧性作为贯穿故事始终的主要思想感情。通过对比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以无论如何窘迫的生存都不能撼动林慧聪对见证一场封门大雪的向往;以在北京三次堕落都不能动摇边红旗对这座城市如痴如醉的爱意;以敦煌等人为生活、梦想、爱情而努力奔跑与奋斗的正面手法描写“京漂”,最终奠定了“边缘人”苦难生活的寒冷基调。但是相悖于其他作家悲剧小说中的人物大多难以善终,在徐则臣有意的安排下,《如果大雪封门》、《啊,北京》和《跑步穿过中关村》的结局悲情但又温情,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创作者不乏包含着对理想生活的期待。
但是《西夏》却是一个特例。它作为徐则臣唯一以反手书写的“京漂”,并且在超现实的情景下展开“北京爱情故事”,是一个通篇都是温情的小说。它与以上作品相较而言有所不同,在这里,他的创作着力点在于描写京漂的情感孤独,并努力展现出人在他乡对温暖和安全感匮乏的心理状态。
4、写作视角
徐则臣的作品喜欢以一些被社会所忽略的阶层的视角来看待这个社会、这个城市,这也是他创作的特质及其重点。他以特殊的视角向我们真实地呈现这些在京异乡人的希望与绝望、欲望与抗争、温情与孤寂、复杂而又简单的生活境况,同时展现人物的内在的精神,外在的苦难,及其情感的宣泄。
《如果大雪封门》中的林慧聪是徐则臣笔下极具典型意义的“京漂小人物”,他从事着没有保障甚至是没有尊严的工作,属于被社会所忽略的阶层。与其他作品着力描写生存者的挣扎相比,这里的人物作者更加注重挖掘其内在精神。“我们都是被城市和生活淹没的人,我必须向四周看;我还要讲一讲被淹没者的故事,我更得看。”[5]同样是看,林慧聪想要看雪,“我”想看的却是整个事件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跟踪并偷窥“我”的另外两个伙伴。同样表现“看”的还有《天上人间》:“北京,很多年里,我变换各种视角来看这座城市”“一个外地人眼中的北京人和一个北京人眼中的外地人,一个生活在北京的缺少身份和身份认同的人,一个心无定所犹疑不决的人……凡此种种,我依然看不明白这个城市”[6]。
而《西夏》的写作视角则较其他作品而言更加注重人物的情感宣泄。在该部小说中,生存依旧是残酷的,这里的人物并不需要同情,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理解,需要的是安全感,而并非以往创作中的人物精神自由。
- 人物身份
在《如果大雪封门》中,工作的内容、性质、环境都是次要的。林慧聪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性质促使他与“我”相识,他的工作环境促使“我”邀请他与“我”和“我”的同伴们一起住,进而引发鸽子的离奇失踪与死亡,推动林慧聪不得不准备交还鸽子给他二叔。随后或是遗憾或是心满意足的离开北京,值得庆幸的是,作者圆了他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梦。由此可以看出,《如果大雪封门》中人物的工作身份仅仅起到推动剧情的作用,而非故事的主线,一如作者只是轻描淡写的将“我”和同伴们不光彩的发小广告职业一带而过,这仅仅是对我们身份的一个定位。徐则臣直言:“我只想写一写我认识的和熟悉的朋友,他们碰巧游走在北京的边缘,碰巧在干不那么伟大和体面的事业,碰巧生活在暗地。他们从事何种职业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我只关心他们的生活和精神状态。”[7]
边红旗在北京的多重身份则致力于展现人物跌宕起伏的“北京之旅”,他从一名语文教师一步步走向集诗人与假证贩子于一身的边缘人物,在社会底层中迷失而堕落。而另一部小说中的西夏则是因为不能说话而受到书店老板的关注,而有着“京漂”身份的书店老板王一丁的精神孤独感则将他推进了与西夏之间的情感之路。
而在《跑步穿过中关村》中的敦煌就不只如此了,办理假证已无法维持他的基本生活,所以他不但办假证,还开始贩卖盗版光盘。这个时候,生活已经把诗意活生生地抹掉了,当所得金钱不能满足他的生存的时候,工作就变得尤为重要。
二 徐则臣“京漂”小说之同
在徐则臣看来,所有“各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尽管很多人难以用语言系统地表达”[8]的小说人物,都是属于“这个社会旁逸斜出的那一部分”,相比较罗织那些外在的困苦,他更青睐于展现人物难言的内心。在他笔下,那些无论是卖盗版碟,还是卖发票和假证,甚至是道德上有瑕疵的人物,都会因来自内心的某些情感、善念与坚持而获得宽恕和谅解。他们一同热爱着北京,一同在艰难的条件下生存,有着不同的个性及生活,有着各自的梦想与寄托,又都有各自的遗憾和悲剧。
1、对北京的情感
他们对北京皆是发自内心的渴求,是对北京欲罢不能的深情,这种深切的情感可以让青年人不远万里的追寻,也可以让中年人不顾一切的爱恋。
南方来的京漂小伙子林慧聪是徐则臣式“京漂”一族的典型形象。《如果大雪封门》是他在小说里的高考作文题目,同时也是他北上千万里所追寻的梦。即便就是因为这个梦而使他高考一落千丈,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了与一场从未见过的大雪相约,心甘情愿的在北京的冬日里冒着严寒仔细地侍弄着一群广场信鸽。正因为此,作为打小广告工作的叙述者“我”因鸽子与之结缘,另外两个伙伴则总是在觊觎他的鸽子并蠢蠢欲动,而后尽管在“我”和林慧聪的极力看顾下,广场鸽仍旧离奇地失踪或死亡,一天天逐渐减少,林慧聪也即将被迫踏上返乡的旅途——在北京的亲戚要求他还回数量“还说的过去”的广场鸽。但是他还是寄希望于北京,想要见到一场“封门”的雪,一场覆盖整座北京城的雪。
同为“京漂”系列作品《啊,北京》中的边红旗,这个集诗人和假证贩子的身份于一身的荒诞人物,同样具备典型意义。小说的开篇就是他站在诗歌朗诵会台子上充满激情地朗诵诗歌,之后他才坦诚地交待了自己是一名假证贩子,这看似耐人寻味的表象下其实暗含了很多隐秘的精神。他一个人懵懵懂懂来到北京,带着理想主义和对改变现实的渴望,在夜幕下对北京陷入痴狂。然而北京却不是一个仅凭一腔热血就能生存的城市,北京的另一面是残酷的,是他无法想象的。他认为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知识分子,找到工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无情的打击让他认清现实,连暂住证都没有又遑论工作了。他不得不自降身份去干些骑三轮的体力活,然而没多久三轮车就被警察给扣了,如此一来,就连体力活也没法糊口了。而后他在别人的撺掇下干起了假证贩卖的违法工作,他一次比一次更加的堕落,一步一步跌向深渊。那种不可遏止的坠落用他的话说就是:“人一旦降低了自己,就无所谓了,就像妓女,卖第一次就想着卖第二次,然后就想着第三次,这东西搞不清楚,它一定是有快感的。”[9]然而,即使是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坠落中,边红旗还是深切地爱着北京,哪怕是在他最困顿的时候,对令他如痴如醉的北京也不曾有丝毫的怨恨。
2、人物塑造
徐则臣笔下所塑造的人物,大多都是一批与他经历相似、在北京生存的“京漂族”。 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是一些不被人注意到的边缘人,居无定所,也没有固定的工作,是被这座城市和艰苦生活所淹没的人。此外,这些“京漂族”大多数是下层知识分子,如中学教师边红旗、落榜考生林慧聪等。通过对比分析从而发现,大家基本都经历了:来北京前的天真优越,来北京后没有工作的失落迷惘,以及后来勉强糊口的痛苦挣扎。
他们身为在北京寄居的流动人群,没有固定的、有身份地位的工作,甚至随时面临被捕的境地。所以这些“京漂族”对生活的要求非常低,仅仅希望能拥有一份稳定且能维持生计的的工作。虽然对北京没有什么欲望但还是希望能留在北京。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情感态度十分复杂:既爱又痛;既想留下,又没有归属感。从一方面来看,他们每天都在为生计发愁,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满意,但是却从未丧失信心与希望;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对生活虽然有着不屈而执着的追求,但是却找不到前进的道路。故而可以看出,他们是生活在北京城里迷惘的一代。
- 感知的颠覆
这是一个颠覆的北京,颠覆的不仅是眼界以及认知,更多的是对身份的认同和对人格的塑造。他们原有的那一套观念、道德和期待在到了北京之后,就彻底的分崩离析。
林慧聪来到北京不是为了天安门,而是为了看看雪。在他投奔早年留在北京的二叔前,他想象中的二叔会是一个西装革履,在北京城“发达了”的人,见到他二叔本人之后,他的第一重感官就被颠覆了——原来二叔也仅仅是干回了养殖业的“老本行”。之后房东的抠门致使林慧聪这样一个南方怕冷的人冬季还宿在冰冷的屋子里,破灭了林慧聪对在北京生活的期许。后来鸽子的离奇死亡与失踪、二叔的催促和驱赶、久等不来的大雪更是搅合的他惴惴不安,对生活忧虑并彷徨。最后终于在北京城迎来了 “大雪封门”,但却不是如他所期待的那样“洁净、安详、饱满、平和”,而是“一种黑白分明的肃穆”。至此,这步步紧逼的颠覆构建了一个不一样的北京城。
《啊,北京》中的边红旗从一个教书的“知识分子”,一步步走向了假证贩子,他的尊严以及他对自己的期许被一点点的颠覆。他在家乡时,算计了一年才将妻子追到手,然而在北京,在沈丹主动的追求下,他们很快便进入亲热的环节。边红旗问沈丹为何在明知他办假证还有老婆的情况下还和他纠缠不清,沈丹说:“你说呢,喜欢呗。”这话说的极为随心,“喜欢呗”这句话多好,既回答了所有,又带些挠人痒痒的漫不经心。这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推翻了他以往的思想观念。在这样五彩斑斓、诱惑丛生的北京,他找到感觉了,觉得像那么回事了。一直视为洪水猛兽的婚外恋,就被这样简单的三个字给消灭了,让他心安理得的给自己完成了道德上的松绑。这样咄咄逼人的北京,逼迫他们不得不抛弃姿态,以放弃抵抗的方式重新建立新的世界观。
4、“京漂”结局
徐则臣“京漂”故事的共性是回暖式结局,即无论作者如何对笔下的人物进行悲观的描叙与安排,他依然会在小说中给自己创作出来的人物和故事留下一抹温暖,创造以属于自己“乌托邦”的形式对悲剧进行反抗。由此可见,他说自己是“悲观的理想主义者”[10]也正是此意。
《如果大雪封门》的小说题名以“如果”作为开头,但在小说的结尾处却让这个假设成为现实,出人意料却不突兀,似乎就应该是那样的结局,为苦难的主人公增添了一抹温暖。只是,在小说收尾处又提到已被人打成傻子送回了“花街”的宝来,作者轻描淡写地提到宝来也是想要看雪的,用对比的手法和缅怀的语言给这段回温了的故事又吹进一股悲观的寒流。
《啊,北京》最后的结局是温情的,作者并未让边红旗的命运过于凄惨,在他从看守所中出来后,他的那个苏北小镇美丽又贤惠的妻子就把他接回了家乡。
《西夏》的故事情节则充满着谜团。作为京漂背景下的“谜团”类小说,具有其他京漂小说所不具备的独特性。徐则臣认为:“谜团类小说是我多少年来隐秘的方向,就是尝试开掘小说意蕴的无限可能性。好小说在意蕴上应该是趋于现代的,是多解的、凡墙都是门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而我力求在比较古典的形式下实现这个意蕴的无限可能性的经营。”[11]因此,在故事里,西夏像是“订购的礼物”那样出现的一刻,王一丁便充满了疑虑,直到后来两人即便开始认认真真地谈恋爱了,他也始终不敢让西夏开口说话,过分孤独的情感体验让他承受着极度恐惧失去西夏心理状态中。小说用以实写虚的手法,用更为内涵的方式展现了京漂的“内心真实”。西夏不能开口讲话也许是因为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许她是王一丁这一类人在北京孤独漂泊感到疲倦时的黄粱一梦,做的越“真实”,梦醒后的荒凉感也就越强烈。同时西夏也是王一丁这一类人的一个外化,映射出王一丁这一类人精神上的千疮百孔。“那一刹那,她让我产生了一种类似亲情和爱情的疼痛感,突然我感到,这几年在北京,一个人的孤独是多么地漫长。这个发现同时引发了另一个发现,它让我感到了自己的脆弱。这个发现让我恐惧,它击穿了我,让我觉得自己老了。”[12]他们的精神世界经不住任何的推敲,不堪一击。正是因为如此脆弱,它所诞生的情感才显得尤为珍贵而温暖,西夏温暖了王一丁,也改变了王一丁。小说最终没有让西夏开口讲话,给读者留下悬念的同时也保留了幸福的感受。
《跑步穿过中关村》中从牢里刚放出来的敦煌,在他口袋里只揣着五十块钱的时候遇到了夏小容,后来他和以贩卖盗版碟为生的夏小容发生了关系,同居后却又和以前同伙的女朋友七宝发生性关系。卑微的社会地位和不安定的生活,使他不能正常的拥有爱情生活。在现实的重重压迫下,最后他为了挽救夏小容的丈夫矿山而承认色情盗版碟是自己的。当手铐铐住了敦煌的双手时,他亲耳所闻七宝怀孕又亲眼目睹了夏小容流产,小说在悲伤中走向结束。
5、“跑”
邵燕君说:“跑步,肩荷着生活的重压,步履坚定的背后是小人物求温求饱的辗转之痛,而敦煌于跑步中洋溢出来的‘朝气’则是‘京漂儿’们挣扎向上的‘元气’。”[13]“跑”只是追逐的另一种表达,无论如何奋斗拼搏,北京都会把他们永远拒之门外。在徐则臣惯用的小说创作中,无论少年还是成年,“飞”与“跑”总会成为小说人物的“出走”方式,并在各个小说情节发展变化的过程中贯穿全文。像是《如果大雪封门》中的“我”就是以跑的形式发泄情绪和驱赶鸽群。对此徐则臣幽默的解释道:“可能是我想出走”。[14]
在《跑步穿过中关村》这部作品里,小说采用写实主义,让这些蝼蚁般的生命在白领和金领云集的中关村以“活下去”为旗号,不惜以侵犯法律和抛却道德的方式,张扬底层人民的江湖义气,坚定梦想并维护自尊。敦煌依靠跑步穿过中关村,从而将自己所贩卖的盗版碟送到各个不同的人手中,借以抚慰并平息身在他乡的躁动不安。手中的那一点钞票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一直跑着,为生存而奔跑,为躲避城管而逃跑。小说以写实的手法形象地描述出“京漂一族” 立足在北京是何其的艰难,为光怪陆离的北京都市生活添加了残忍的底色。
结语
综上,“逃离故乡”与“奔走他乡”作为整个中国的现实,同时也作为这个时代文艺的内容与症候,被认定为中国“70后作家的光荣”的徐则臣,他小说在此方面具有典型的代表性。在他“京漂”系列小说的创作中,他以直面现实的勇敢与正视苦难的果决,以自身独特的艺术追求表现出这个时代少有的思想力度与深度,塑造了“京漂” 这类城市边缘人的形象。同时,通过以上的比较分析中可以发现,他的小说是不断发展变化着的,徐则臣认为“随着进入社会的日渐深久,对诗意和文学性的理解会发生巨大的变化。”[15] 以《如果大雪封门》发表前后的为界定,前期的创作注重生存的苦难与现实的残酷,后期的创作主要集中在呵护情感心灵、挖掘内在精神及宣泄情感,以最朴素的故事展现时代复杂表象下的本质生活,不断探索精神世界的边界,最终在“精神自由”上得到升华的同时,也为我们书写了一个流动而又鲜活的北京。
参考文献:
[1]《第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授奖辞》,见《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2008.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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